拉哈的寒冷夜

    拉哈小镇是胖子兵团生活的起点。每年休探亲假回家探亲，胖子和战友们都要在这里上下火车。

    那个时候的拉哈镇虽然不是很大，但它有国家的粮库、讷河县红光糖厂、兵团转运站等，连队里生产的大豆、水稻、小麦等粮食都要送到国家粮库；甜菜要送到糖厂榨糖；连队里需要的木材、水泥等建筑材料，也要从这里运回连队，这拉哈小镇一年到头的也是十分的热闹。

    连队里的那台老掉牙的“热特”趴窝了以后，团里就给连队添置了一台胖子老家生产的55匹马力的“铁牛”轮式拖拉机。那个时候生产出来的“铁牛”并不像现在的“铁牛”，并没有那个叫做“驾驶室”的车楼子。“铁牛”在连队里的任务不是种地而是跑运输，为了适应东北这嘎嗒的气候，连队自己为“铁牛”安装了一个车楼子。这样夏天可以挡风避雨，冬天避风挡雪，不然的话是没有办法开着它去完成各项任务的。

    那个时候，各个连队的这种轮式拖拉机也都是自行安装的驾驶室，这车楼子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有侧开门的、有后开门的、有侧面后面开窗的、也有不开窗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有了这个车楼子，增加了驾驶员开车的舒服度，但这也遮挡了驾驶员的一部分视野，造成了一些盲区，给行车的安全造成了一定的隐患。

    大约是七二年的冬天，胖子随着连队的“铁牛”到拉哈镇粮库去交大豆。

    连队离拉哈镇大约有四十七、八公里，那时的X025拉甘公路还是一条砂石路，高高低低的凹凸不平。“铁牛”车没有减震器，开在这样的路上面蹦蹦跳跳的，人坐在车楼子里颠得快要散架了。一路要是顺利的话也得两三个小时。

    这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场院上早已装好了一大拖车的大豆等待出发。胖子和驾驶员李师傅、王师傅钻进了那间狭小的车楼子。“突突突……”随着排气管子冒出的阵阵青烟，一路向东向着拉哈小镇疾驰而去。

    将近中午时分，“铁牛”来到了粮库门前。呵！这里可是热闹非凡。前来交粮食的汽车、马车、拖拉机一辆辆有秩序地排在那里等候着进院。先是粮库的检验员采样化验粮食等级，拿了检验单后是过磅称重，卸了车后再次回来过磅称重，领回交粮单后这一套工作就算完成了。您别看就这四十几个字的工作程序，每道程序处处都得排队等候，一套活下来也得一两个小时。尤其是到了中午，粮库的工人们倒班吃饭，干活的人少了，等待的时间也就更长了。

    等到胖子领回了交粮单，整理好空麻袋，坐上“铁牛”出了粮库的大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经过这一个上午的奔波劳碌，再加上这一个晌午的折腾，胖子他们几个人的肚子早已是空空如也、饥肠辘辘了。那就赶紧的找个地方打尖吧。

    驾驶员王师傅开着“铁牛”在街上转了几个地方，才找到了一个合适这个大“铁牛”停靠的位置。在这“铁牛”停车的前前后后，还有停着几辆其他兄弟连队前来交粮的拖拉机。胖子钻出“铁牛”的车楼子，一路上王师傅和李师傅还跟胖子念叨着，这辆是哪个连队的车，那辆是哪个连队的车。

    路边的小饭馆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等到有了空座，大家这才坐了下来歇歇脚。为了想在天黑之前赶回连队，每个人各自用自己的粮票买了一大碗面条来充饥。依照那个时候的条件，这种中国式的快餐已经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了。

    胖子他们填饱了肚子，等司机师傅们抽了几口“蛤蟆烟”后，便起身出了小饭馆，回到“铁牛”身边。胖子和两位师傅攀上“铁牛”和拖车之间的三角连接架，从车楼子的后门坐进了车里。隔着车窗，看见兄弟连队的几个驾驶员也陆陆续续来到了他们各自的车上，随着车外是一片的发动机轰鸣声，车子一辆接一辆地缓缓起步朝着回家的路上开去。

    突然间，路旁的人群是一片的骚动。有人朝着刚刚起步前行的这几辆车子快速地挥着手，由于发动机的声音很大，听不清他们在喊着什么。直觉使人感到是出了大事。

    看到车外的情景，李师傅赶紧踩下刹车踏板，“勒”住了这即将撒欢奔跑的“铁牛”。

    胖子和王师傅钻出车楼子下车探望，只见“铁牛”后面隔着一辆车的X连队的拖拉机被人们围在了那里。确认不是“铁牛”出的事故后，李师傅就把“铁牛”停在了路边。

    胖子随着两位师傅赶到那辆车边，听围观的人们讲：路边停着几辆挂着拖车的拖拉机，在拖拉机和拖车的连接架上，有几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在那里攀爬玩耍。后来，见到有人来了，孩子们就爬了下来。其中有一个孩子还没有从那里下来，车子就启动了。结果，孩子再下来时就倒在了连接架下，拖车的车轮压过了孩子的肚子。当时孩子还清醒，嘴里还说：拖拉机压肚子。受伤的孩子已经得人们送到医院去了。

    胖子看了那辆车，拖拉机的车楼子是侧开门的。估计驾驶员来开车时可能是没有观察拖车、连接架的情况，便从侧门上了车。连接架上的孩子也没有见到有人来开车，还在那里玩耍。等他感觉到车子发动起步时已经晚了，慌忙之中掉下连接架，被后面的拖车压了过去。所庆幸的是当时那是辆空车，如果是重載，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来到了公安局的大院，在一间大的屋子里聚集着各连队的驾驶员师傅和跟车的战友、受伤孩子的亲属、还有一些目击者和围观的人们。因为怕出意外，肇事的驾驶员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胖子知道，他们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唯一的作用就是“站脚助威”吧，毕竟不能把那个驾驶员一个人留在那里。

    王师傅对胖子和李师傅说：他出去给他那个在旁边县里做交通监理的亲戚打个电话，请他给这边关照一下。

屋子里的人们出出进进，忙着各自的事情。

    医院传来消息说：小孩子的骨头没有大碍，就是脾脏破了，需要什么“明胶”，这边的医院没有，还得去齐齐哈尔进药抢救。

    屋子里的人们渐渐散去。

    已经是半夜时分，屋里只剩下兵团的这些人了。公安局的人对留在这里的人说：已经与兵团取得了联系，团里派人前来解决问题；公安局会保障肇事驾驶员的人身安全。大家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请大家回去吧。

    公安局下了“逐客令”，再待在这里就连个避寒的地方也没有了。大家商议后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走在回“铁牛”的路上，凛冽的寒风迎面拍打过来，胖子打了一个寒颤。

    是呀，已经是十二个小时滴水未进、米未打牙了，中午的那一碗面条早已从胃中消化殆尽。肚子里咕咕地叫着，无奈，街边的小饭馆早已打烊了。

    胖子饥寒交迫，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拉哈的夜怎么这么的寒冷呀。

    一晃这四十多年就过去了，当年那个孩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如今也应该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了。人的一生安全和健康是多么的重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