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劳改

                                                                                                          —难以忘却的记忆（五）

      提起“二劳改”这个名字，大家恐怕都不陌生。哪个连队估计都有几个，“二劳改”大部分都是北京人，这也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文革前，北京市为了净化北京，把判刑的人都发放到新疆和东北兴凯湖。由于兴凯湖离前苏联太近，中苏关系紧张以后，就把他们分散到东北各地。我们连队我记得好像有三个，其中两个由于结婚了，住在家属区。只有一个没有结婚，住到了我们知青宿舍，他叫王永泉

       王永泉这个人，因为什么事判刑，这里不多说了，反正放到现在没什麽事。由于他不管冬天还是夏天老穿同一条裤子，冬天套一条棉裤，也不见他洗，穿坏了在买一条，我们后来都叫他老库。三四十岁长得一般，一脸的苍桑，不象他当时的年龄，长得看着就像一个“坏分子”，但人缘较好。由于是北京人，我们经常跟他聊天，他也是经常给我们讲笑话，但他万万没想到祸从口出。

       那时候，我们知青都非常想家。谁要是回家探亲，都非常羡慕，回来之后带的东西都共产主义了。有一次，老库问我们回家和回来的感受，我们说当然不一样了。老库说你们没听出火车轮转动的节奏呀，我们说没听出来。老库说：“如果从北京来，你们听车轮的节奏，北京拉哈、北京…拉哈、北京……拉哈，节奏越来越慢，那是不愿意回来，如果回北京，你们听车轮节奏，拉哈……北京、拉哈……北京、拉哈北京、拉哈北京、拉哈北京，节奏越来越快，那是回家心切呀。”当时我们当笑话听了，跟别人讲回家的感受能跟车轮挂起钩来，不知什么时候，连里知道了，马上开老库的批判会，说他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直到老库低头认罪，才肯罢休。

       有时下雨天，不能出工，我们就在知青宿舍玩三打一（一种扑克牌玩法）归楞（赢烟卷），有时不够手，就让老库玩，老库由于年岁大，脑子转的慢，每次玩基本都是他输，有时一次能输好几盒烟。这事后来连里又知道了，开老库批判会，说他搞赌博，老库站在台上，听大家发言批判。这时老库突然说出来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我带头让他们玩，我每次都输”（这是实话），底下鸦雀无声。这时突然有一上海女知青站起来说：“你输，你成心输，你老赢谁跟你玩呀。”这一句话，一个罪名成立了，说是拉拢腐蚀知识青年。在那个无限上纲的年代，批判声一浪高过一浪。从此，老库变得不言不语，沉默寡言了。

       回家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老库，听说他找了一个当地二婚妇女结了婚。没过几年，他就病倒了。但他后老伴的儿子还挺孝顺，在他病重时间一直都在他床前，使他得到了一些安慰，一直到他去世。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老库是一个特殊的人物，说他不是知青，可他和我们住在一起，说他是知青，他和知青的待遇又不一样。总之，他又是一个悲剧人物。在这里，祝他一路走好。

                                                                                                                                                        2009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