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里有一个烧水的水房,水房烧水是为的给战友们下地干活回来后,需要洗洗涮涮时供应所使用的热水。水房里还有一座连队里唯一的烧开水用的小茶炉。
茶炉有一人多高,从上面的注水口灌进凉水,茶炉下边有个烧煤的炉口,炉膛和烟囱在茶炉的炉芯里,茶炉中间有两个接开水的水嘴。每当水烧开了的时候,设在茶炉顶部的两个放气口就会向外喷出蒸汽,发出“呜、呜、呜……”的鸣叫声。那个叫声是战友们忙碌了一天回来以后唯一能够欣赏到的“轻音乐”。这个叫声也告诉大家,现在水开了,能够喝上开水了。
但是水房茶炉的鸣叫声不是经常能够听到的。是负责烧水的同志不努力干工作吗?不是,确实不是。那是因为水房中每次只烧一大锅热水,一锅水根本就不够一百多人使用,大锅里的热水用完了,大家就会到小茶炉去打开水,小茶炉缺水就会续上新水。所以小茶炉的水就不会是开水了。
说来也奇怪,在那块黑土地上,喝刚从“压把井”中压出的凉水不会闹肚子,喝烧开了的水也不会闹肚子,只要是喝了这没有烧开的“温吐水”就会闹肚子。
因为大家经常喝不到开水,连队里的一位“才子”为茶炉写了一首“自白”诗,并把它贴到了水房的墙壁上。
“炉我屋中端端坐,
岂能常年当摆设,
不怨大家发牢骚,
何时您见水开过。”
诗一贴出,一片赞许声。大家赞许“才子”的文采,赞许“才子”敢说话,赞许“才子”敢对领导说出大家的心里话。
领导看到了水房墙上的“茶炉自白书”后,也对自己的工作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讲叫做“进行了反思”。于是决定:为了保证大家能够喝上开水,将茶炉从水房中迁出设在食堂门口,烧开水的工作交给胖子当时所在的炊事班。连队领导特意当面向胖子交代了这项任务,并要他保证每天连队的战友们必须喝上开水。
连队光把茶炉迁到食堂,虽然是要保证大家能够喝上开水,但是还是没有解决上百人热水供应不足的问题。水房中的热水用光了,大家就会拿暖瓶去食堂的小茶炉打开水。结果就造成了食堂烧茶炉的水有时是开水,大家都去打开水洗洗涮涮,这水也就不会开了。胖子为此受到了领导的批评。
胖子的缺点就是干事太认真,心眼儿忒死。一方面他亲自负责烧开水,一方面在大家下工后集中用水的时段亲自监督。可是别人用暖瓶打水他是不会拦着的。因为,你不知道人家是“喝”还是“用”。
胖子的开水没烧几天就出事了。
这天下班后,陆陆续续地有人到食堂用暖瓶打开水,忽然有一位外号叫“马蹄”的战友拿着一个洗脸盆到食堂茶炉来打开水了。“马蹄”刚拧开茶炉的水嘴用洗脸盆接水,胖子从食堂中走出,说:“连队有规定,茶炉的水只供喝,不能用来洗。”。“马蹄”不以为然,并不理会胖子的话,继续打自己的水。胖子走上前去,伸手关上了茶炉的水嘴。胖子的手刚刚离开,“马蹄”又重新拧开水嘴继续接水。胖子再次关上了茶炉的水嘴。“马蹄”再次打开。胖子伸手第三次关上了茶炉的水嘴。
嘿,你个胖子,给你个棒槌你还当针(真)纫(认)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啦。
就在胖子的手刚刚离开水嘴的那一刻,“马蹄”使用了一记凶狠的“下勾拳”,重重地打在了胖子的脸上。当时胖子并没有任何的防备,只是觉得眼前金花四溅,一个趔趄,差一点倒在了地上。血水从嘴角流出,嘴唇立刻就厚了许多。这一下啊可把胖子给激怒了,胖子回身进了食堂,抄起一条担水的扁担就向外冲,食堂里几个炊事员并不知道食堂外边发生的事情,见到胖子挥着扁担要向外冲,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夺下了胖子手中的扁担,把胖子按在了凳子上。屋外的“马蹄”隔着窗户见到了食堂里面的情景,丢下了脸盆夺路而逃。
就这样,一场瞬间就要发生的恶斗,也就在这瞬间就被大家平息了下来。
后来呢?“马蹄”写了份检查,完了。
连队里再也没有人用脸盆到食堂茶炉去打水了。
领导保证大家喝上开水的承诺实现了。
胖子被打松动了的两颗门牙,像是两扇“门帘”一样前后的忽悠着,直到今天,这两颗门牙也是活动的,硬的东西也不能咬。
尽管胖子被“马蹄”给打了,但他并不认为是“马蹄”的错。究竟是谁的错呢?是自己吗?胖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今天,您说胖子还会像当年那样“拿着鸡毛当令箭”吗?“马蹄”还会像当年那样挥动那“凶狠的下勾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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