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一刻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我被调到团部组织部工作。第二年，全国开展整建党工作，团部组建了整建党领导小组。我和淑珍都被安排随首长下连队整建党支部。淑珍在三连，我去了八连。

记得那是一个银装素裹的日子，连队接到通知，要我赶回团部，参加下午的重要会议。可是连里的马车已去团部办事，没有交通工具，团部又急着催促，要我务必回去参加会议。连队干部问我：“你是从九连调到团部的吗？”我答：“是”。“团部到八连你也来过多次，道路熟悉吗？”我答：“熟悉”。“那好，你就骑马去团部吧！”“骑马？”我有些惊讶地问。“你不是在马队工作过吗？会骑马吧。”我迟疑地盯着连队干部，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我曾在九连工作过三个多月，在马厩里喂过马，也曾牵马溜达过，也有好几次骑上马背照过相，然而，真正地骑马行走赶路可是从来没有过。见我没有马上回答，连队干部又问了一句：“你到底骑没骑过马？”想起在马背上照相的情景，我脱口而出：“骑过”。“那行，我给你找一匹老实好骑的马吧。”“好呵。”不知何因，我竟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他叫人牵来了一匹“老实听话”的马，并亲自将我扶上马，叮嘱我一路小心。我夹紧双腿，拉着缰绳，又兴奋又有点害怕。那马似乎真的很老实，没有奔跑，而是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前走。渐渐地兴奋取代了害怕，骑在马背上的我轻轻地哼起了歌声：“马儿啊，你慢些走呵慢些走”蓝蓝的天空，白茫茫的雪地，我骑着马儿想象着团部的战友们看到我时的羡慕劲儿，心里美滋滋的……

谁知好景不长，刚走了不大会，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马的鸣叫，不知为何我身下的坐骑竟骚动起来，同时昂首鸣叫好象在作应答，接着两个前蹄高抬，差点把我摔下马背。我吓得紧紧地夹住双脚，双手紧拉缰绳，嘴里不停地发出“吁，吁”的口令，想让它安静下来。可是那“老实听话”的马不知中了什么邪，一点也不听口令了，它先是原地打转，不再向前走，接着不断地鸣叫挣扎，似乎非要把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可。不一会，也不知是怎么搞的，那马竟然调头往回跑去，我吓得大惊失色，魂飞魄散……呼呼的风声从耳边闪过，我紧紧地趴在马背上，就在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马已跑回连队的马厩，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我双手松开缰绳，一下子抱住了门框。奇怪的是：脱开缰绳的马不再狂奔了。这时，我发现马厩里还有一匹马，两匹马聚到一起都昂头鸣叫。难道那是我刚才骑着的“老实听话”的马的妈妈吗？不容多想，我赶紧从门框上下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听到了马的鸣叫，连队干部正朝这里走来。我只得迎上前去，满脸通红地说：“马跑回来了”“你不会骑马？” 他诧异地问。 “马不听话，我……”“ 摔着没有？没事吧？”“没事，没事。”我低着头回答。“你到屋里去等着吧！”他也不细说，转身走开了。我心里忐忑不安，着急不知怎么去团部开会，又不好意思询问。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外面响起拖拉机的突突声。“赶紧上车吧，别耽搁开会的时间。”原来他去派拖拉机了。我急忙跳上拖拉机，估计是连队干部将我刚才骑马的情景告诉了拖拉机手，他笑着问我：“马不听你的话？”我红着脸无言以对。“你们也不易啊！”他看我如此羞愧，就接着说“没关系，耽误不了你开会。”

就这样，我乘着拖拉机到了团部。刚下车，组织股李股长就问：“怎么才到？”我红着脸正不知怎么回答，好心的拖拉机手迎上前说：“天冷，车不好发动，大雪封路，道不好走，误事了？”“刚要开会，没误事，小施，快进屋吧。”“嗯呐”我答应了一声，同时感激地转过身去，朝着拖拉机手深深地鞠了一躬，连说了几声：“谢谢！”

那是我在兵团始终羞于启齿的一次骑马遇险的经历。四十多年过去了，而今回想起骑在马背上时，那不听话的马突然调头狂奔的惊魂时刻，依然有点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