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奔  “娘  家”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那是个不寻常的日子。那个年代，每逢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诞辰日，也就是举国上下万众欢庆的大喜日子。那一天的傍晚，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红五月农场五十三团团部通往九连的小路上，兴致勃勃地行走着两位姑娘：那就是我们两个不知深浅的上海女知青——郑淑珍和施慧琴。我们是要奔回兵团的“娘家”——九连，去参加连队的演出。

     我俩是同乘一列火车到兵团，又一同被分配到九连的知青。12月初，我俩又一起被调到团部，淑珍在宣传股，慧琴在组织股，两人同睡一间寝室，形影不离，情同姐妹。被调到团部前，我们已在连队参加了庆祝毛主席诞辰活动的排练，节目是歌舞“八角楼的灯光”。

     九连是我们到建设兵团后的第一个单位，虽然才工作3个多月，但我们已与那里的职工和知青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到团部后，我们把九连视作“娘家”。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一天，我俩一直在思念着连队、思念着连队的职工和战友、思念着我们饲养了3个多月的战马、思念着在连队时和知青朋友一起排练歌舞的欢乐情景。我们的脑海中曾无数次地想象着连队热闹的演出场面……强烈的思念使我们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夜奔“娘家”，去参加连队的演出，去看望那里的“亲人”

傍晚，我俩悄悄地在办公室里留下一张纸条，告知首长我们回九连去参加演出了，然后便兴致勃勃地牵手上路了。刚开始，皎洁的月光映照在路上，我俩嬉笑着，互相猜想着连队的朋友见到我们时的喜悦情景。不一会，月亮跟我们开起了玩笑，悄悄地躲进了黑幕里。团部到九连有十多里路，我们才走了一小半路程，月亮再也不肯露脸了。黑龙江冬日的夜幕降临得特别早，黑沉沉的天，冷飕飕的风，坑坑哇哇的路，我俩互相搀扶着一脚高一脚低地行走着。四周是那么地空旷，荒芜人烟的原野，漆黑一片的夜幕，让我们两个上海来的知青真正领略到了“北大荒”的荒凉。为了给自己壮胆，淑珍提议大声唱歌。“革命人永远是年轻……”高昂的歌声响彻在空旷的原野，伴随着歌声，我俩坚定地朝着“娘家”的方向奔去。

走着走着，在快到九连的一个小坡地时，我们仿佛听到远处传来呜呜的怪叫声，两人不由自主地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什么声音？”我俩异口同声地对问，又都情不自禁地朝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这一望，不禁使人毛骨悚然，只见远处的树丛中忽隐忽现地闪烁着幽幽的绿光……“是狼吗？”我俩惊叫起来，同时两人紧紧相拥，喘息了一会后，淑珍说：“离连队不远了，我们不能慌张，照样边唱歌便向前跑吧。”还是淑珍有主意。于是我们壮着胆继续高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并大步朝前走。尽管声音有些颤抖，紧握的双手都已出汗，但前进的步伐还是那么坚定。野狼也许是被我们的歌声震住了，也许是在等待同伴的到来，也许是它也搞不懂这荒山野地何以会有这么两个大胆的野姑娘在不停地行走……幽幽的绿光虽然没有消失，但呜呜的叫声似乎越来越轻了。好不容易啊，我们终于见到连队的灯光了！我们兴奋地高唱“八角楼的灯光，是黎明的灯光……”那真是一声声发自心灵的歌声：我们看到黎明的灯光了！看到希望的灯光了！！看到久盼的灯光了！！！

就这样，我们终于回到了“娘家”，如愿和战友们一起演出了歌舞“八角楼的灯光”。战友们高兴极了，团团围住问长问短，那个亲热劲就好象离别了很久很久似的。联欢会结束后连长指导员把我俩叫到一边问：“你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黑夜自己往回跑，也不怕野狼把你们叼了去！这倒好，想回来也不请假，团里到处找你们，让你们马上回去呢！”我俩面面相嘘，不知如何作答，野狼呜呜的叫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连长好象看透了我们的心思，接着说：“行了，不用害怕了，一会儿跟马车回去吧，我已派好车了，以后想回来，先请好假，再打个招呼，好派车去接你们。你们这两个傻丫头啊！”

“还是娘家人更贴心啊！”淑珍的一句俏皮话把连长和指导员都逗笑了，我俩也相视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