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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雪夜情纯

已有 814 次阅读2012-10-30 09:52 |个人分类:散文| 雪夜情纯

雪夜情纯
   
    前几天,一位老友从黑龙江来,说他途经哈尔滨时看到了小月,说小月下岗后正在做小时工。我听后心中一阵凄然,为我的远隔千里而无法相助。但提起小月,我又不由想起了同她的一次特殊经历。
    1977年,在阴历大年二十八的下午,我和小月各代表不能回家探亲的男女知青,乘坐拉木头车到离伐木点儿30里外的一个屯子里去置办“年货”。那天虽说无风,可一清早便开始漫天扬洒“燕山雪片”,北大荒那漫无涯际的黑土地上一眼望去,除去白即是银。
    待我们在村中路边的商店买罢女生的饼干、糖果,男生的草料(烟)、酒及一把专为过年时剁排骨用的菜刀之后,各家各户的窗口已透出莹莹的灯光,袅袅的炊烟中也弥漫起诱人的饭香。我和小月站在路口翘首西望,来时听司机说后面还有两辆拉木头的车要来,我们回伐木点儿时可搭乘,不想,我们望穿双眼,却渺无车迹。我心说不好,一定是因为雪大堵了路,车过不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小月是1976年下乡的女知青,才18岁,还没见过事儿,早急得转开了磨。“走!到老乡家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住下!”然而,还未等我们靠近哪一家,便呼呼啦啦地不知从哪儿蹿出了七八条大狗,争相咆哮着向我们扑来。小月吓得尖叫一声捂着双眼便躲到了我身后。我一见不妙,忙从旁边的柴禾垛中“刷”地抽出根木棍挥舞起来,且战且退中我们又回到了路口。
    “咱们走回去!”我终于横下一条心。“走……回……去?”小月既惊鄂又茫然,可我自己更不相信。30里深林雪夜———我脑中倏地闪现出在驻地周围曾经见过的一幕幕:三五成群的硕狼、状如深沟的熊的脚印……可若不走,即使敲开老乡的门,素不相识,人家会让我们住下吗?往回走虽险,可走一步便离“家”近一步。想到这,我忙将那把菜刀重新抽出,装进了抽拿方便的大衣兜里。看看小月那怯怯的眼神和单薄的身子,为缓解她紧张心理,我故意拍拍她的肩说,“没事儿,真要碰上狼,咱俩不会都死,你这把骨头在狼嘴里只要能盯上三个钟头,我就跑到家了。”“你坏———”我们就这样追逐着出发了。
    由于气温下降,越下越大的雪花已变成了沙粒状,打在脸上又凉又疼,村中的灯光也随着我们的踩雪声而渐行渐远。这终究是条公路,视野也较开阔,倒也不甚害怕。大约走出七八里之时,忽见前方影影绰绰走来条大汉,其双膀左右晃动的幅度极大,且双腿“咚咚”地像砸夯般往前蹿动。就在我们要擦身而过的一刹那,那汉子突然一声吼:“看什么!”并站下身乍起了劲健的双膀,雪光下他那大脸盘子上冒都着一双牛眼并森森然。“唉呀妈呀!”小月又一次钻到了我的身后,攥着我胳膊的手在一个劲的抖动。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一时竟不知所措,却下竟识地紧紧握住口袋中的刀把。危难之时,突然,在远远的西方有灯光在闪动。并有拖拉机“哒哒”的声音传来。那汉子紧张地回头看了看,竟然一扭身“咚咚”地快步走了。直到今天我都猜不出他是何人,以及若没有车来将会发生什么。
    又走出四五里的光景,我们向左拐下公路,踏上一条因拉木头车长年累月的进出而形成的曲折坑洼的窄路,原始森林中茂密的杂树拥路壁立,仰目而望,树尖间只见到一线灰蒙蒙的夜空。密林中枯枝败草、断木残桩奇形怪状的满目皆是,四野更是沉寂得骇人,树丛中不时会发出树枝被冻得“啪啪”的爆裂声,偶尔还会突然间“扑楞楞”惊起三两只野鸡,使人胆战心惊。从这儿到伐木点儿将绝无人迹,我的心顿时收紧了。小月那原本澄澈的双眸此时泻出的唯有惊恐,一下道她就用双手紧紧地箍住了我的左臂,好像我是根救命稻草,我简直是在拖着她走。后来我干脆把菜刀抽出插进棉袄兜内,将大衣脱下往她头上一盖,“行了,这下你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也就没危险了!”
    小月一直呈低头认罪状,眼睛不敢旁看,我不但一直不停地四面扫描,双耳也始终都警惕地张得大大的。走着走着,小月猛然间停了下来,并用颤音对我说,“你听……你……听……”其实我也听到了,“嚓嚓!嚓嚓!”那分明是四条腿的活物踩雪的声音。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惊出了一身冷汗,两腿直哆嗦,并下意识地抽出菜刀紧握在手,蹲下身睁大双眼循声望去。前方不远的路边确有一个黑影,看个头绝对不是熊,像狼,动作又没有狼健猛。它好像在用力前挣,却又原地未动,好生奇怪。我仔仔细细地足足观察了一刻钟,却又乐了,随即大步朝它跑去。果不出我所料,那是只狍子。早就听人说,由于雪地上看不出坑来,狍子或鹿等一旦误入坑中,因为雪面冻着一层硬盖儿,它们的肚子便贴在硬盖儿上,坑中雪深,四蹄着不了地,使不上劲儿,因而它们便会被架在坑里走不了。没想到今天让我碰上了。我兴奋得挥舞着菜刀高声喊叫着扑上前去打算将其活捉,心想这可真是送上门的好年货。谁料想那狍子一受惊,反而来了劲儿,未待我近前,三挣两挣便跳出了雪坑,一溜烟似的跑了。真是一场虚惊,外加几分遗憾。待我想起小月来,发现她依然瘫坐在雪地上,心说就是有8个你,也只剩下骨头了。
    我蓦然想起曾有人说过:走黑道若是害怕就大声唱歌,那样可给自己壮胆。于是我对小月说:“咱们大声唱歌吧,那样,什么野兽大老远也得被吓跑!”虽说我很羞于在人前放歌,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可唱什么呢?那时只会唱8个样板戏,于是我便放开嗓子唱起了《智取威虎山》:“穿林海———跨雪原———”那歌声的张力由近及远,向四野悠悠漾去,辽远而稠密的深林中顿时荡起重重回音。小月肯定不会唱的,她能把自己的气儿倒匀了就很不简单了,所以只能听我的了。我由《红灯记》到《沙家滨》再到《杜鹃山》……你别说,我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唱,还真产生了一种浩浩荡荡的感觉,胆子壮多了。
    当我又一遍唱起“穿林海———”,而未及唱下句时,却隐隐地从前方传来了下一句“跨雪原———”那音调唱得既不准,又属于不会用丹田气的干嚎,可那声音却让如处“冥冥”中的我们感到亲切极了。小月和我几乎同时兴奋地高叫道:“是阿发!他们接我们来了!”小月一边喊着,人也随之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那神情就如同在海上飘流了数天突然间发现了陆地一般。翻过一个高岗,但见前方路上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也正激动地挥动着斧头、棍子、扳钩之类的向我们狂奔而来。当我们汇合到一起时,随着像欢迎英雄一般的一阵欢呼,性格率真鲁莽、傻大黑粗的傻老四一夹我脖子一扭身变脸一个大别子便将我放倒在厚厚的雪地上,“我就知道你们俩这身排骨连狼都不待见!”这是会摔跤的他表达激动之情的最好的形式。我感到一阵身心交瘁,便顺势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我们看天这么黑了还不见有拉木头的车来,就觉得事儿不好……”女生大刘的话尚未说完,却传来小月“嘤嘤”的哭声。她那一路都坚持未流出的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
    在9年的知青生活中,这是我记忆最深刻的经历之一,我曾不只一次地“咀嚼”过它,因为我越来越深感其有滋有味儿。说实话,当初假如只有我自己,我是绝对不敢走回去的,我为我年轻时曾经被一种责任感推着而表现得那样勇敢而自豪,更为我们那些来自四方八极的知青们,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能够心心相印彼此相携相助而感动。其实,就在我和小月战战兢兢踏上回“家”之路的那一刻,“家”中“兄弟姐妹”们的心就早已同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并不孤独。我之所以对此一直念念不忘,也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太平静,抑或是希望再次于现实中与那种早已陌生了的感觉经常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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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人

握手

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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