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熬过了夏锄,人人扒了一层皮,不是瞎说的,有光膀子显块的小伙子,活生生地晒得扒下了半张人皮。那时白不是章确彰显美丽,而是小资产阶级的臭美,黑才是值得赞美的:晒黑了皮肤炼红了心!黝黑才是劳动人民的本色。 清儿自从那次得了状克后,女生们不敢明目张胆给她脸子看了,采取了敬而远之,认为她就是那个“黄皮子”。班里的小M因为身材矬短胖,干活儿自不如大M,讲政治不如班长,用排长的话来说就是:吃嘛嘛没够,干嘛嘛不行,也是排在屋里的‘炕梢儿货’,同病相连小M和清儿走得近些,让屋里的人讥笑为:“鱼找鱼虾找虾,赖蛤蟆专找大王八。” 这天小M不好意思地小声问:“百合姐——”小M还是尊重清儿的“你那有那个吗?”清儿没听明白反问:“那个?”小M脸红了:“大姨妈来了,我的那个没了,先借我使使。回头还你。”清儿这才听明白忙说:“咳——这事呀。”清儿到提包里拿出月月红递给小M:“拿去用吧,还说还不还的。”小M接过纸忙着跑去一号(厕所)。 清儿看着小M远去的背影,心里犯了嘀咕:“是呀——过日子了,咋还没来那。”女生比男生麻烦,这个大姨妈不招人待见,来了——腰酸腿疼,怕凉怕累,不来吧,更是提心吊胆怕是生个啥病。下辈子不能再做女人了,也当把男人萧萧洒洒,多自在——哎,做女人命苦呀!清儿除了夜夜做噩梦又多了一层提心吊胆。 怕什么来什么,清儿担心的事,并没在她每天夜里祈祷中灵验,她现在胃里常常冒出酸水,让她恶心呕吐,小M以为清儿的胃不舒服问:“百合——我给你到卫生室要点药吧。”胃舒平吃了,还是不管用,清儿小脸吐得腊碴儿黄,屋里的姑娘们谁也不懂得是怎么回子事,大M绷着脸说:“会不会又要犯状克了?”吓得屋里的人不敢多嘴多舌了。 清儿不吐了,她以为没事了,只是担心大姨妈的迟来,胃口也大开了,总饥肠辘辘的,一顿能吃三个馒头,人也胖了。 清儿就是在这种担心害怕中熬到了秋天,五月六月出怀,清儿看着自己肚子一天比一天比,这才知道那些自我安慰都是徒劳的,她已经感觉到肚子里有一个东西在活动,那是一个小生命,清儿已经在夜里偷偷地哭了无数遍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她知道这事对她意味着什么,不敢想像的后果让她不寒而栗,她只能不再吃饭或少吃饭,但她还是不能阻止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增长。清儿把那条水牛皮带勒到最后一个扣眼。 清儿害怕天黑也盼着天黑,那扑闪闪的小油灯下能遮挡着先进分子鹰一样的目光,她们巡视着周边的一切,斗争着一切她们认为的阶级动向。清儿斗不过她们,尤其是她现在这个时候。 劳动时,清儿特意地背着大号的玉米筐,装得满满的,抬木头时,她有意抢抬沉重的大头,刨粪肥时她争着抢着抡大镐,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怎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是为了怎样锻练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不是为了怎样成为毛著积极分子,所有的想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掉肚子里的,那个将要夺去她自尊的小生命。她恨死了那个让她背上耻辱的后爹,也恨她远在家乡的母亲。清儿在煎熬之中苦度着每一天,她不信有上天,现在信了,但她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这样,苦逼着她这样一个谁也没伤害过的人如此度日如年,天理何在——谁来救救我呀! 北大荒十月穿棉,瑞雪纷飞,臃肿的棉衣棉裤救了清儿日见涨大的肚子,同屋里的人谁也没发现清儿棉衣里的秘密。 北大荒的冬天寒冷异常,零下二三十度滴水成冰,爱干净的姑娘们洗澡就成了问题,也是姑娘们的一件大事,首先要把屋里的火炕烧好,把火墙烧热,冬天的井台上结成冰坡,滑得要命,一不小心摔个老头钻被窝——人仰桶翻湿了衣裤,擦破手崴了脚。要是让那吱吱呀呀的辘辘把搂一下子,能打掉满口牙打破头开花。可以说洗澡这是件冬天里的大工程,三五人同心干,打水烧水倒水分工明确任务包干,才能完成此艰巨之事。 清儿从小爱干净,但此时她是万万不能洗的,小M对她说:“百合姐——我帮你打水,洗个澡吧,人家都洗了。” 清儿苦笑:“算了——我自己擦擦就是了,怕冷——!”擦澡是北大荒人的一种无奈的洗澡方式,男生都是擦澡过来的。 北大荒的冬天,比起春播夏锄秋收来是个农闲的季节,农忙里知青请假探亲难比登天,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冬季放假,尤其是忙完了场院上的活儿后,元旦前后知青们纷纷请假南归探亲,等到春节过后,才陆陆续续地回来,宿舍里没了喧闹声显空荡荡的,留下不多的青年也三五合群地拼凑一屋,小M也回家了,若大的女生宿舍里只剩下清儿一个人了。 春节连里放假了,一连七天,食堂断火了,面粉猪肉大头菜分下来了,清儿高兴不起来,屋外的寒风吹得牛吼,吹得玻璃窗直扇呼,清儿在冰冷的屋里,松驰了九个月紧绷的心,她捅开火墙上的炉子,烧暖了炕,准备到井边打一桶水,好好地洗一洗。从来到现在多少天没洗澡了,她忍着已经不能再忍了。 井台上冻结的冰驼驼闪着寒光,清儿小心地摇着辘辘把,把那桶冒着雾汽的水桶拎上来,手立马被桶梁子粘住了,清儿一惊想抽回手,那水桶却在冰驼上滑动起来,清儿怕水桶掉到井里,忙抢步去追,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坐在井台的冰驼驼上,她感到钻心地疼痛股热流顺着大腿淌下,慌得她咬着牙提着空桶赶回宿舍,关上房门,解开被裤一看,吓得昏死过去了------等着清儿被疼醒,她身下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男孩,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慌乱中扯断了脐带,那粉红血肉的婴儿一动不动地倦缩着,清儿呆看着不知干些什么-------清儿哭了,哭得无声,清儿怎么办那?屋外的风还再刮,无休止地刮着,摇曳着小山上的树木,弹拨着电线杆上的电线,唱着古老的歌谣,从盘古开天地的蛮荒开始,从每年的冬季开始,谁记得,不知道------ 清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看着炕上蠕动的小东西,心里想:孩子——你来得不是时候,你是老天爷派来害我的吧,你是来要我命的吧,清儿哭了,无声地哭了,清儿不知道怎么办,那小东西没有哭声,身上的皮肤慢慢变成紫色,清儿不知道怎么办------天黑下来了,老北风仍然没有停下,吼得更凶猛了,风拍打着窗户,震得冻结在窗玻璃上的霜花落了一窗台,清儿咬咬牙站起身来,朝着宿舍后面的雪地里一步一艰难地走去,狂风夜色吞噬了这个无辜揉弱可怜的姑娘,把她推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那踉踉跄跄的每一步都浸满着一个女人的血泪与辛酸。
八 水落石出,真像大白,一封公涵后爹踉当入狱嚼老籼米籽去了。清儿由一朵鲜花变成了一滩牛屎,由一个姑娘家变成众人心里的破鞋烂袜子了。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同屋里的女生,她们跺着脚喊着口号坚决与清儿划清界线,强烈要求连领导把清儿清出女生宿舍,不能让这个资产阶级的老鼠屎坏了一锅无产阶级革命的汤,坚定不移地不能与她同屋同住、同流合污。清儿被清理出女生宿舍,住到家属的小房里,并调到了畜牧排当了猪八戒们的炊事员。 冬去春来,春播夏锄忙乱了全连人的手脚,随着时间的推移,新闻成了旧闻,旧闻压箱子底了。清儿惟一的朋友只有小M,小M没嫌弃清儿,清儿怎么会嫌弃她那,苦命相连的一对‘炕梢儿子’呀。 清儿自从出事以来,就好像没了耳朵,不再理会身后的指指点点,塌下心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儿走路,挑着一担担猪食喂着一头头肥猪,现在她倒觉得猪比人好,看着它们哼哼叽叽晒太阳,吧叽吧叽地嚼猪食,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尽管六个月后是它们的祭日,可是它们不想这些,放心大胆地过着有一天是一天,不缺吃喝何乐而为的美好生活,猪比人简单得多,简单了也就幸福了。伴着幸福的猪比伴着阶级斗争的姐妹们安全多了,清儿不怕累,她要用汗水洗清自己所造下的孽债,在她的内心深处,永远是个不得饶恕的带罪之身,那个小生命的魂灵时时在清儿的梦里出现,向她讨要命来,还有那后爹的阴魂也会现在梦里撕扯着清儿流血的心------ 马粪包一改工作重心,把精力放在后勤排的猪号班了,马粪包不是吃斋念佛的唐僧,也不是舞棒翻跟头的孙悟空,更不是傻喝喝担着担子的沙和尚,他怎么会喜欢臭哄哄的猪八戒们,彪子都瞅得出来,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马粪包吃人饭憋着一肚子的狗屎,说他是人面兽心一点不带怨枉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官前一套,官后另一套,是个好话说尽坏事做绝,骨子里就不是个好鸟。这官是怎么当上的,别说——这就是想当官的资本、能耐! 清儿心里明镜似的,马粪包跟那个无耻的后爹没啥俩样,也是个人碴儿,一本正经的脸皮下隐藏着最肮脏真面目,她远远地躲着他。猪号班的老孙头小声地嘟囔:“这王八犊子咋钻这来了那?” 指导员马粪包是做‘正事’来了,是代表着广大‘贫下中农’做女知青的‘再教育’来了,这是他的工作,更是他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连队里他的官最大,谁说得了,连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泥路石板路——没辙。 一天早饭过后,马粪包用火柴棍剔着稀稀拉拉的牙缝儿进了连部,他对通信员说:“让清儿到连部来,我要跟她谈话!”清儿知道是福不自来,是祸躲不过呀,硬着头皮进了连部的门,马粪包忙着关门回头对清儿说:“有活思想了吧,向组织汇报汇报,要斗私批修吗。”清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上的那双沾着猪粪的绿农田鞋,一句也不说,马粪包盯着清儿的脸蛋说:“不说话,不能说明你接受了再教育,不说话是对组织的冷淡。”马粪包张口组织闭口领导,想拿大帽子压清儿,清儿还是徐庶进曹营—言不发,马粪包来火了:“你知道不知道。要是没俺保着你,你早就是杀人犯了,坐监狱下大牢了,俺不图报恩,也不能把俺当仇人吧”清儿还是不说话,她心里明白,连队就是一级政府,掌握着全连数百口人的命运,但也绝不是马粪包一个人说了算,她要谢也要谢全连的人,要谢也要谢连长和革命群众,你马粪包不是个好东西,凭啥谢你,清儿就是不说话,马粪包见走廊没动静,贼胆包天伸手摸清儿的下巴:“你倒说句话呀,俺的小百合。”清儿听得恶心要吐,她扭头甩下马粪包的手,说:“指导员——你要是没事我走了,还等着我喂猪那。” 说罢抬腿要走,马粪包笑着说:“你可说话了,不能这么走,你还没斗私批修那。”说着上前拉扯清儿,这时就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随着一声:“报告——!”门推开了是猪号的老孙头,老孙头一进门说对马粪包说:“指导员,猪着等着喂食那,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说完拉着清儿就出了门,气得马粪包直瞪眼干着急:“这个老犊子玩艺儿,搞啥搞——坏老子的事!” 老孙头对清儿说:“离那鳖羔子远点,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马粪包是一种草蘑菇,夏天雷雨过后,连队操场的草地上便长起一个个鸡蛋大小的白蘑,北大荒人叫:雷蘑。雷蘑炒鸡蛋又营养又好吃。等雷蘑长老了,蘑菇的外皮就像一张黄黄的薄脆纸,不小心碰到马上迸裂,里面的苞子就像烟雾一样一股黄烟飘散四方,这时人们不叫它雷蘑了,而叫它:马粪包。 马伯骝身高马大长得也是一表人材,在连里的老兵里也算得上是个俊男,只因为他人性太坏,连里的老兵们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马粪包。马伯骝是连里的指导员,心里却是一个见不得阳光的龌龊鬼,马粪蛋外表光呀。 清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又染了一身臊名的女知青,被有权有势的马粪包盯上了,那是烤熟的鸭子——没得跑了,啥时吃,早晚的事。
九 老孙头为了让清儿摆脱马粪包的纠缠,让她去林边草甸上放猪,谁想到这却给了马粪包得手的机会,在连队后面的那林子边上,马粪包把正在放猪的清儿,按倒在草地上,他红了眼的野兽一样,一边撕扯着清儿的衣裳,一边臭嘴里放着撅词:“娘的皮,装啥洋蒜,后爹干得,老子也干事得,这叫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好好地接受吧!”清儿怎能抵抗马粪包这个发疯的野兽,她瞪着眼看着蓝蓝的天,心里长叹:“苍天啊——你怎么就不睁开眼呀,天下就没有一条好人活的路了吗?”悲愤无奈的泪水不禁流下------ 马粪包提着裤子对清儿说:“行啦,别装了,哭啥?”清儿咬牙切齿对马粪包吼:“我去告你——!”马粪包听后哈哈大笑:“你告俺,谁信,你是啥?千人踩万人跨的破鞋烂袜子!俺是谁——根红苗正的党员,一连之主儿,你去告吧,去告吧,瞧谁能臭了谁,哈哈哈——!”说完扬场而去,树林里留下了马粪包那无耻淫荡的笑声。 清儿没去告,她知道马粪包说得是大实话,现在连里的人怎么会相信她的话,谁会相信一个生过野孩子的大姑娘的话,人们肯定相信的是八辈子贫下中农出身的一连之主的话呀。 清儿哭够了,猪吃草也吃够了,食堂开饭的钟声隐约传来:当当当——!清儿还没回来,小M端着饭盆伸着脖子朝猪号望去,等清儿回来吃饭,老孙头不见清儿回来,怕出事朝着连队后面的林子奔去。 清儿看了一眼蓝蓝的天,青青的草地,看着哼哼叫想回圈吃食儿的猪们,多么美好的世界呀,这一切却不是她的,她在这个社会里是多余的,她慢慢走向一棵结着小青果子的山楂树,抽下腰间的皮带搭在树枝上,把头伸进那个一死万事休的圈套之中,她一闭眼心里说声:“我走了,孩子——妈找你去!”她收了脚尖皮带深深地勒进她那白晰的脖颈,一阵头昏她飘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身边彩云翻飞,耳畔美妙的乐曲,她看到了死去的爸,她看到了江南的家,还有屋门外面的那冰冷的石头墩子,她听到一声巨响,似晴天里的霹雳,轰隆隆地响。 她觉得自己是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咣当当咣当当慢慢地摇动,她缓缓地睁开眼,渐渐地听到了老孙头的呼喊:“孩子——俺的傻孩子哟,你咋走这条道了那,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连长听了老孙头的汇报吓出一身汗,不能出人命呀,派小M和两个女生日夜看护着清儿,再怕有啥闪失。
十 清儿躺在炕上两天了,不吃不喝,熬得连长眼都红了,让卫生员到营里弄来葡萄糖吊瓶准备给清儿打针,清儿的大脑由混沌到清醒,情绪由悲伤到愤恨,她连死都死过了,还有啥可怕的,她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死了,不值,她就是真想死了,也让不能坏人逍遥法外,搬不倒整不死他,也得溅他一身血,臭他半辈子,清儿躺在炕上对小M说声:“我饿了。”消息传到连长那:“快快——让炊事班做病号饭,擀面条,有鸡子没有呀?” 清儿端起面条碗,狼吞虎咽,她吃完后对小M说:“把连长找来。”连长听了清儿的血泪控诉,自知案情重大不是自己能处理得了的事,马上召开支委会,支委们早对马粪包的作风有看法,再加上马粪包平时里盛气凌人态度,支委们举手通过上报营团,马粪包叫着:“这是血口喷人——你们就听信一个女流氓的话,俺——怨枉呀!”连长还是哗啦啦地摇起了电话机上的摇柄------工作组立马进驻。 马粪包的老婆叼钻泼辣,打架骂街行家里手,在连队的家属排横行霸道,又有马粪包的包庇,行为做事更加肆无忌惮,老娘们背后给马粪包的老婆起了个外号,母老虎小辣椒,背后叫母老虎,当面称她小辣椒。 小辣椒听马粪包说自己怨枉,气急败坏地背上背着孩子,一手拎着孩子,来到清儿住的房前,高声大嗓拍马叫阵,清口无伴奏地唱起山歌:“日你个先人的,不要个脸的婆娘,你就是个臊娘们,为啥子要害我家的男人呦——!你不是个人,龟儿子,背时地狗!”直到小辣骂得嗓子眼冒烟儿,身子累得翻白眼,背上的孩子睡了,手拎的孩子哭了,围观的人们男男女女一圈又一圈,没有娱乐活动看骂大街都能激发人们的享受与乐趣,女生脸皮薄儿,站在走廊隔着窗子看风景,男生起哄架秧子站在最前面,小四眼瞎耗子这时最活跃,搬仓鼠弄了一窝黄豆粒似的,高兴得他上窜下跳的,他对快停骂的小辣椒大声喊:“咋不骂了,口渴了,我给您了端碗水去。”说罢又学起了小辣椒吟骂似的唱腔:“狗日的——!妈卖妈皮呦——!龟儿子——背时的狗——!”逗得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大笑。小辣椒觉得再骂下去,一是没有新词了,二是看哈哈的太多了,河边娶媳——给王八找乐了,一跺脚转身离去,回家找那个放臊儿惹祸的王八犊子算总帐去了。 小辣椒回到家从水缸里舀了一水勺子凉水,咕咚咚地咽下肚,把背上睡着的孩子放到炕上,一把将蹲在地上抽烟儿的马粪包活生生地揪起来,不由分说啪啪就是两记大耳光,马粪包被扇得耳朵嗡嗡叫,眼前一片金星子,他站立不稳一手捂着脸,一手挡着小辣椒继往开来的嘴巴,连连地喊:“你也疯了,你打俺的脸干啥子么?”小辣椒瞪着眼吼:“不该打脸对吧,谁惹祸俺打谁!”话音未落地,飞起一脚踢在马粪包的蛋蛋上,疼得马粪包嗷地一声惨叫,手捂着狗蛋满地打滚儿,小辣椒数骂起来:“你个偷嘴沾腥的野猫子,老娘踢烂了它个球子的,看它还到外边偷腥吃,马伯骝——老娘问你,是咱家没有咋的,还是不一样咋的,说!”马粪包此时蛋疼如割肉,不顾如何对答了。 女生对清儿更是不屑一顾,认为她就是个百分之百的坏女人,勾引拉拢革命干部,男生们私下议论更多,其中加杂着很多添油加醋地臆想,于是瞎耗子又是翻字典,又是冥思苦想,终于给清儿起了另一个外号:拉陇 连长看清儿身边需要两三个人守护,又费工又担心她在连里出事,对上不好交待,召开支委扩大会议,群策群立研究出一条可行的建议:做工作批清儿回家探亲,来缓解当前的情绪。连长找清儿谈话:“清儿,你看连里条件不好,俺批你回家看看,咋样?”清儿不走:“我不走,看着他是怎么样被处理不可!”连长说:“处理是一定的,现在他已经停职,等组织调查有了结果,才能正式处理呀。你先回家探亲吧。”清儿不好再说什么,点头答应——回家探亲。 连长不放心,让小M全程陪同,气得大M直瞪眼:“这丫的还提前探亲了,老天不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