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l2 o( W5 m3 |) Z) k1 M
小辣椒跩着胖身子翻过小山梁,手心里的那张十块钱都被攥出了水,到营部的商店转了一圈又一圈,咬牙跺肚狠狠心买了两瓶水果罐头,回到家又煮了十几个自己个也舍不得吃的咸鸭蛋,心里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摸着黑儿来到清儿的房前,憋闷着气装着笑脸进屋:“百合——你看,俺这张臭嘴从来就不会说句人话,你呀——别生气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俺——给你赔不是来了。”小M一见小辣椒手里提着的东西,心里明白了:“清儿,你看——”清儿冷冷地对小辣椒说:“你来干吗?”小辣椒仍然然角朝上陪着笑脸:“百合呀,从前俺说的那些不是人话,你就当是俺放的屁,你别往心里去。”清儿盯着小辣椒的脸不说话,小辣椒还是点头强挤着笑说:“你脸色不好看,俺给你煮几个咸鸭蛋,补补身子。”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炕上,清儿声音虽小但坚决地说:“请你拿走,我不稀罕——!”小辣椒边说边退:“不值钱,不值钱,吃完了俺再给你煮。”清儿说:“你不拿走,我给你扔出去!”小辣椒说:“当官不打送礼的,你咋这样?”清儿一听当官的两个字,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拎起水果罐头咸鸭蛋扔到门外,砰地一声玻璃瓶子破碎了,鸭蛋摔咧了,小辣椒心疼得发酸扭头朝家奔去,身后的邻居们议纷纷:“小辣椒这回咋了,奶奶熊了?”“没想到,她小辣椒也有说熊话拉软呼屎的时候。”“那是做了亏心事,肝颤了。”“活该!”
小辣椒回到家把马粪包一通臭骂,坐在炕头哭起来了:“为了你这个王八蛋,老娘受这么大的怨枉气,你个狗日的!”马粪包知道事没办成心里害怕,看着小辣椒那张哭得三花脸也不敢再问事情原由了。
消息似风,一会儿就传到了知青宿舍,瞎耗子扯着‘露透社’的破嗓子对屋里的人说:“听着没,小辣椒拎着水果罐头给百合送礼去了。”众人一听,马上围了上来细听分明:“耗子——快说,咋回事。”瞎耗子把小辣椒送礼让百合扔出来的事细说一遍:“啪——地一声,全碎了,一瓶红果的,一瓶莱阳梨的。”大马问:“那小辣椒平常都是收礼的主儿,今儿咋送礼了,这是皮裤套棉裤——必定有原故。”瞎耗子马上说:“那还用你说,想堵百合的嘴呗。”大马说:“看来——马粪包这回是真害怕了,要不他那铁公鸡还能拔根鸡毛儿。”瞎耗子说:“对,百合把那孩子一生出来,马粪包就该啃窝头去了。该该该——!”-~ 屋里正说着热闹那,小猴子进来了,他从连部拿回一张一个星期以前的‘当天’报纸,进门对大伙说:“当兵没份,上大学没路子,回城也算是没门喽。”原来他看到报纸上发表了‘扎根还是拔根’文章,大马拿着报纸看着看着一拍脑袋:“操——这是说咱得一辈子在这扎下去了,死也不能回去了。”瞎耗子连连叹气:“完了完了,得在这成家立业了。”“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还他妈的能有谁,狗日的们——当官了,吃香的喝辣的,出门坐小车,驻店给报销,干嘛还得搭上咱们!”“这几个王八蛋比黄世仁还坏,穆仁志——狗腿子!”大马一拍脑瓜子拦着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瞎耗子说:“我算明白了,耗子,你把女生叫来,我跟她们说点事。”
一会儿几个领头的女生来到大马的屋里:“有嘛事,是不是开黑会,连里正抓那?”大马说:“你们看看报纸,讲的得扎根拔根,我这才明白,你们想想,不管是哪个城市来的知青大多数是偶数对吧?”“对——一点没错。”大马说:“这就是说成双配对来的,对吧。”女生听了红着脸:“大马,你再说费话,我们走了。”大马说:“我的话你们没明白,我是说百合的事。”小猴子一听也顿时开窍儿,他一拍脑袋:“对呀,这都是配套来的,马粪包这狗日的——”屋里的人一时转过弯儿,瞎耗子跳着脚地骂起来了:“操——他把咱们媳妇给占了。”女生一听照着瞎耗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放屁——谁做你媳妇!不会说人话!”转身想走,大马拦住:“姐妹们,别走,我是想对大家说,百合的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是咱知青大家的事,不把马粪包搬倒,不知哪个姐妹又遭秧了。”女生一听这话,停了脚…… k$ ~
知青以大马为首,瞎耗子、小猴子还有几个女生来到清儿住的屋子,大马低头说:“百合,对不起,以前,我们都怨枉你了。”清儿一见知青们的到来,又听到大马的话,捂着脸痛哭起来,小兰抱着清儿的肩膀:“百合——别哭了,原谅我们吧,从今往后咱们连里的所有知青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咱们一块把马粪包搬倒。”瞎耗子低着头对清儿说:“百合——不,清儿,这外号是我给你起的,以后不再叫了。”大家劝清儿:“百合——孩子们还是打掉吧,那是王八蛋的种。告状的事有我们那。”清儿平静地说:“不!孩子是无辜的,上次我错了,这次我不能再错了。”清儿不哭了她说:“我喜欢你们叫我百合——!”
十四
工作组得知知青抱团开‘黑会’,开始上纲上线,大会批小会斗,大讲正大光明,不搞阴谋鬼计,大讲是扎根还是拔根,分别找知青做工作,枉图采取分划瓦解之策略,将知青的‘反抗情绪’压制下去,知青集体保持沉默,一时连队里一片死寂,胆小怕事的不再参与知青的任何事。
瞎耗子别看肩不能担百斤,嘴似切刀乱斩,却是条知情认错的汉子,清儿身子不便,小M人矮力薄,瞎耗子把两口半人的活儿挑起来,挑水劈柴帮了不少忙。清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了,其间妇女副连长肩负支部、工作组的委托,做了很多工作让劝说清儿去医院打胎,清儿死活不答应,这下子惹恼了工作组,组织妇女轮流来做清儿的工作,清儿被他们搞得精疲力尽。耗子、大马、小兰等几个人请假去营里,假装到商店买东西,路上开始商议如何应对。' m9 s. A" [6 F
耗子说:“给他们来点硬的,把他家的鸡给药死。”大马说:“这不给人家抓把柄了吗,不行——馊主意!”几女生急得快哭了,就是想不出主意来,还是耗子能耐:“对啦,让清儿再装状克,吓吓他们。”大马说:“这倒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咱再研究研究。”一路上定下方案由小兰回到连里面授清儿……
小M呼哧带喘跑到连部,对屋正在开会的工作组和连干部们说:“坏了坏了,连长——百合又又又状克了!”连长听后一愣,工作组长老邓不信邪说:“走——看看去。”屋里的清儿坐在炕上披头散发,脸上抹着炕洞灰,边比划边口中念念有词:“上次你拿镰刀把我打,老仙我恨得咬碎牙,终有一天报此仇,让你一家老小命归西!”连长听得心里瘆得慌,哆哆嗦嗦地犯了嘀咕:这都是家里那个不听话的老娘们惹的祸。工作组长大声地喝斥:“装啥装——带到连部去!”清儿一听要带到连部去,嗖一站立在炕上,尖着嗓子叫:“天灵灵,地灵灵,黄大仙显神灵!”说开始解上衣的扣子,脱下扔到地上,又开始解内衣的扣子,连长一见这还了得,拉着工作组长就往门外跑:“快走,别沾包!”+ P0 o Z( _1 B u$ n& W7 x
连里的革命群众天不怕,地不怕,心里却怕黄仙显灵,马上再开批判会就没人发言了,有人又想起了连长老婆,对工作组长说:“原先就是连长老婆给驱拿的。”连长死活不同意,他怕工作组上勾着团长政委,弄不好说这是搞封建迷信,到时吃不了兜着走。后来,工作组老邓也没辙了对连长说:“叫你老婆试一试吧,出事我兜着?”( w, {! K) H3 }5 G
连长老婆还跟上次一样照方抓药,手拿把镰刀,对着房顶一顿说骂,却不见房顶有啥动静,把镰刀甩到房顶砸碎了两块瓦,也没见黄大仙,连长老婆到屋里想对清儿施她的杀手锏,对着清儿的腋下穴位用力一点,清儿疼得马上瘫坐炕上,众女生一见不好,夹住连长老婆的胳膊,对她说:“大嫂子逮着黄大仙了吗?”清儿咬着牙对着连长老婆的脸狠狠地挠上一把,口中念念有词:“再一不能再二三,给你脸来不要脸,今天让你长记性,别人闲事你莫管!”连长老婆的老脸立马成了门帘子,疼得她窜出屋,跑到卫生室上药去了。
工作组见软硬都不好使,便来阴的,让妇女副连长带着几个彪形悍妇把清儿拉到马车上,直奔团部医院,消息传到瞎耗子的耳朵里急得他火上房,找到大马几个一商量,觉得这是搬倒马粪包最后一张牌,拦了一辆拉粮的汽车,直奔团部医院,刚迈进医院的大门,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清儿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放开我,我不做手术,救命呀——!”耗子大马等人冲过去推开拉扯清儿的妇女,架着清儿就跑出了医院,大马说:“看来不能回连了,得把清儿藏起来。”小得瑟说:“没问题,到俺姐的连队去躲些日子,走——就在团部工程营。”
清儿躲起来了,大马、瞎耗子、小得瑟被工作组当成了重点批判的对象,严加控制起来,逼迫他们交出清儿,大马也被开除机务排,扛着锄头到了农工排,别看指导员马粪包平时说得好听:革命工作不分贵溅,只有分工不同,那些都是骗小孩子的,谁不知道在连队开拖拉机是从农工排挑选的,没听说过从机务排挑人到农工排,都是做为惩罚性地处理,为啥叫‘上机务和‘下农工’那,一个上下之分便道出其中原故。
瞎耗子由于在此劫法场的行动中表现出十分的勇敢,女生们对他起外号的严重罪行和错误也做了宽洪大量的处理,免去了‘瞎’字,直呼耗子,这事让耗子好生生地感动了一个大礼拜,争着给女生到井边摇辘辘把。
绿军装的工作组长不习惯连队的生活,身在连里心早飞回团部了,恨不得早早撤组回团,凭着做人的那点点良心,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怕弄不好逮不住狐狸惹一身臊,宣布指导员马粪包继续停职待查,打个报告灰溜溜地回团交差去了。
连长找到大马、耗子:“把清儿叫回来吧,在外面也不方便。”7 r: q) D7 h* w. q2 K
清儿回连了,在知青们的照顾下,一转眼到了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那天黑夜小M敲响了接生员的门,得知是难产,耗子赶着马车把清儿送到营部卫生院,生下一男婴,谁看谁说长得与马粪包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马粪包在证据面前只好如实招了强奸一事,掐监入狱判刑三年,小辣椒哭得一滩泥,骂着马粪包王八蛋害得她娘仨儿没了生活。
一个未婚的妈妈养活一个孩子是多么的艰难,那是一言两语难说清的,其间的辛苦只有清儿心里最清楚,虽然在此其间有人给清儿提亲,都是投哥嫂的小叔子、小舅子们,清儿看着怀里的孩子都没答应。孩子的名字是知青们给起的,叫:向南。
小得瑟见耗子常去百合那帮忙,便对大马说:“哥们——不是耗子看上百合了?”大马说:“不可能!”小得瑟说:“有啥不可能,你知道有一句话叫:日久生情吗?”大马说:“耗子是家里独生子,他妈等着他回家养老送终那。”小得瑟摆摆手说:“不信,拉倒——!”大马好觉得耗子常去清儿那可能有事,便私下找耗子:“耗子,我问你件事,你如实说。”耗子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听大马一问脸先红了:“啥事?”大马:“你和清儿的事。”耗子摸着头皮儿说:“没啥事。”大马说:“得了吧,小得瑟都看出来了,你胡弄彪子那?”耗子搅辨说:“小得瑟的话你也信。”大马认真地说:“你以为我二呀,眼睛是喘气的,你不说是吧,好好好——我问百合去。”耗子忙说:“哥们——我说还不行吗,我是有点那意思,人家百合可不知道。”大马说:“你是家里的独子,得等机会回城,伺候你老妈养老送终。”耗子说:“这我知道。”9 F# \. B u- K1 Y0 大马见没说动耗子,只好写了封信跟耗子妈报了实情,急得耗子妈求爷告奶奶,在安徽的一个远房亲戚安排下,拿着一纸调令把耗子生生来了个转插,到了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断了耗子与清儿的交往。
向南四五岁那年的秋天,就像秋天里南去的大雁一样,知青们返城了,宿舍里空了,只剩下清儿向南还有正在打点行李的小M,小M对清儿说:“姐——你咋办那,我们都走了?”清儿心里空落落的,凄凉得似秋天里的风,她抬头看着天边的说:“你们都走了,是因为你们都有家,姐没有——”说着落泪了,小M也掉了眼泪,向南不懂事拉着妈的衣襟说:“妈——叔姨咋都走了?”清儿听罢哭出声来。后来清儿是怎么过的,只有清儿和向南他们娘俩知道。